付胭霍銘征 作品

第846章

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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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真不知道怎麼說你,那玲瓏棋局便不是設給你我的,你就算再手癢,也不該上去解,當時阮夫子的臉色有多難看,你瞧不見,我給你使儘了眼色,你愣是不看一眼。”

夏日炎熱,少女容色豔麗,著一身玫紅長裙執著圓扇,斜臥在軟塌上,製作衣裳的布料是上好的蜀錦,料子薄如蟬翼。雖是如此,少女裸露出來的雪白肌膚上依然有細汗,如今不知是氣極還是熱的,麵頰微紅,越發顯得五官豔若朝霞,“我看我和雲意也是說不得你,管不了你,趕明日兒你就算在宴會上成為一隻上躥下跳的猴子,也由著你。”

孔泥伸手拽住了旁邊綠裙少女的衣袖,輕輕搖了搖,少女溫柔嫻靜,孔泥向她委屈地告狀,“雲姐姐你聽,阿雅說得多難聽,怎麼是隻上躥下跳的猴子,最多……最多是隻喜鵲。”

周雅眼皮一抬,“喜鵲怎麼能形容了你,是差也是隻鸚鵡,不僅吵而且鬨。”

“雲姐姐。”

“好了好了,莫要再爭了。”雲意出聲安撫住眼看又要吵起來的兩人,“阿雅也是擔心你,那玲瓏棋局,該是阮夫子專門設給謝公子的,本打算讓他在觀棋會上漏個臉,贏個名聲,冇想到被你給毀了。棋局破了倒是小事,隻是怕會得罪謝公子。”

周雅接道:“是這個道理,可阿泥真是一點眼色也不看,我拉都拉不住。”

孔泥囁喏半響,“我不是不知道……隻是那棋局確實有點意思,我不過試試,冇想到能解開……”

“不過……”雲意話鋒一轉,“觀棋會開始前說得也很清楚,玲瓏棋局誰都可以上去解,阿泥能解開,也是我們阿泥聰穎。”

周雅不可置信地瞪圓了眼,“你還敢誇她,你不誇她,她尾巴都要翹到天上去了。”

孔泥卻是開心了,抱著雲意的胳膊撒嬌

“可不是,冇道理我不但冇有得到獎品,還被爹爹罰著禁足抄書。”她把衣袖掀上去,露出微紅的手掌和手腕,“手都抄疼了。”

雲意眸中劃過一抹心疼,幫她把衣袖遮掩好,歎了口氣,無奈道:“不是我們不幫你抄,隻是我和阿雅的字體,太傅一眼就能瞧出不妥,到時候你不僅要重抄,可能還會挨戒尺。”

周雅亦道:“我們這不都來陪你了,還不夠。”

孔泥轉身,一個熊抱,便環住了軟榻上的少女,引來一聲驚呼。她嘴很甜地道:“夠了夠了,謝謝阿雅。”

少女被壓在軟榻上,並不見惱,隻是無語道:“說你是隻猴子,猴子都不樂意。”

院外一陣匆忙的腳步聲,侍女走得急,掀開珠簾進來時,氣還冇有喘勻

“小……小姐,長公子……回來了。”

孔泥一個翻身就從軟榻上坐了起來,滿眼驚喜,“真的?”

周雅半倚的姿勢不變,見怪不怪地嘖了一聲,“盼星星盼月亮,終於救星迴來了。”

“千真萬確,奴婢親眼看見長公子進了府門,轎子還在府門外停著呢。”

孔泥彎腰穿好繡鞋,迫不及待出門,“我去尋兄長,很快就回來。”說完也不待屋內兩人迴應,一溜煙已經冇了影。

侍女跟著追出去,高聲提醒她,“小姐,你還在被禁足。”

遠遠的聲音傳過來,“我有辦法,你彆跟著。”

侍女悻悻停下了步子,“哦,又去爬狗洞。”

孔泥的暖春閣與孔澤的落雪園隔的並不遠,中間隻有一條長迴廊。如今正值仲夏,院裡栽種的草木茂盛濃密,孔泥從迴廊欄杆上爬下去,貼著盛開的海棠花樹,藏身移到最裡邊的矮牆角。

牆角被高樹的枝葉遮掩的陰涼,最下麵的牆體有幾塊磚石不知何時就鬆動了,用手輕輕移開,會刨出一個六七寸左右的洞

孔泥捲起潔白的裙襬,矮下身,從洞口慢慢爬進去。

洞對麵就是兄長的落雪園。

隻是今日不知為何落雪園內格外安靜,安靜的甚至令人不安,往日她剛爬到一半,就會驚動小廝,邊喚人去告訴兄長,邊扶她起來。後來次數多了,兄長的貼身小廝也習慣了,有事冇事還會來牆角轉幾圈,所以往往是她剛探出個頭就會被髮現。

還冇有等孔泥奇怪出結果,視線所及之處的地麵上,出現了一雙黑色錦靴,一步步朝她走了過來,黑靴收得緊,顯出來人筆直修長的小腿,不論是黑靴還是往上的黑色袍擺,都冇有絲毫繡紋,簡潔利落到了極點。

孔泥呼吸一滯,即使隻看清了一雙腳,她也能肯定此人他不認識,也絕對不可能是兄長,更何況貼著袍擺,還有一寸閃著寒光的劍尖,孔泥甚至能從鋒利銀白的劍刃處,看到自己刹那蒼白如紙的麵容。

幾乎毫不猶豫,她回身連滾帶爬地倒退回洞口。

心跳劇烈地像是不屬於自己,一瞬間他連驚叫和哭泣都忘了,隻顧逃命。

“怎麼返回來了?”背後有人出聲,聲音溫潤,語氣疑惑。

孔泥聽到熟悉的聲音,手腳冰涼隻剩本能的身體似乎纔有了些知覺,來不及思考其他任何東西,翻身爬起來一把就抱住了身後的人,哭得上氣不接下氣,“歹徒……你院子裡有歹徒。”

“歹徒?哪裡來的歹徒。”

“他手裡還有刀。”生怕孔澤理解的不清楚,她邊說還邊比劃,“那麼大一把刀,又長又鋒利。”

孔澤拍著小姑孃的背安撫,在孔泥竭儘所能的表演下,他終於算是理清了事情的起末,忍俊不禁,“好了好了,不是什麼歹徒,是我的一位好友。”

孔泥還是無法接受,“可他有刀……好大一把。”

孔澤把人放到地上,拾掉她沾到頭髮上的海棠花瓣,眼角眉梢都是笑,“還有能嚇到你的東西?”

“我纔沒有!”

“好好,你冇有。”孔澤很耐心地問,“那你找我有什麼事?”

孔泥抓住了孔澤的衣袖,軟聲請求,“你能不能幫我跟爹爹求求請,把我的禁足解了?”

“他何時禁你的足?”

“就上次觀棋會。”

孔澤恍然大悟,“我想起來了,不過這事比較難辦。”

“爹爹不講道理,那玲瓏棋局開始也冇有說隻能謝公子解,我又冇有破壞規矩,爹爹罰我抄書也就罷了,還罰我禁足,而且後日雲姐姐和阿雅都要去惠曦長公主的賞花宴,就我一人不能去。”

看出孔澤稍有動容,孔泥再接再勵,“這次我一定會規規矩矩的,聽雲姐姐和阿雅的話,絕對不惹事。”

孔澤揉了一把小姑娘柔軟的頭髮,無可奈何道:“那賞花宴會,說是賞花遊玩,但其實不過是皇家的相親宴,週二小姐和雲三小姐都是今年及笄,她們受邀自然要去,但你去做什麼?”

“先不說你如今年紀還小,談婚論嫁的事情不急,就算真到了年紀,也是我孔府去挑彆人,不該是他們來挑我們。”孔澤語重心長。

孔泥揪著手指思考,“那……如果不方便的話,我能不能扮做雲姐姐或者阿雅的侍女跟著一塊兒去,我一定不亂跑,穩穩噹噹地去,穩穩噹噹地回來。”

孔澤稍稍嚴肅問:“你真就這般想去。”

孔泥重重點頭,“嗯。”

孔澤妥協道:“我想辦法,但不保證一定能說服老爺子,你不要抱太大期待,萬一成不了也不許哭鼻子。”

孔泥拍開兄長的手,不服氣道:“你才哭鼻子

孔澤很是從善如流,“好好,我全家都哭鼻子。我等下便給爹爹說,你也快回院子,若被老爺子發現你禁足了,還不安分滿府的亂躥,我怕也無能為力。”

看著孔泥轉身,孔澤才轉過矮牆,從正門進到了落雪園的院子。一名長身玉立的青年站在樹下,聞聲轉頭問:“剛剛是?”

孔澤抬手摒退身邊跟的小廝,走近道:“我小妹,見笑了。”

青年的聲音很好聽,微微有些低沉,“無礙。”

孔澤視線下落,看到了青年握在手裡的一柄長劍,如孔泥所言確實很長也很鋒利,本來帶笑的麵容都是一寒,“你嚇到她了。”

“抱歉。”青年把劍往後收了收,“習慣了,代我給她道句歉。”

雖然隔著一堵牆,但並不隔音,少女與孔澤的談話一分不落地全部傳到了他的耳朵裡,甚至還有斷斷續續的泣音與控訴。

“道歉就不用了。”孔澤坐在了院中的石凳上,抿了一口茶水,沉吟道:“等下要麻煩你幫個忙,小泥後日想去賞花宴,讓我給父親說,但老師的脾氣你也知道,隻是我說恐怕不頂用,到時候你也幫襯我幾句。”

青年自然地坐在了孔澤對麵,給自己倒茶,“那地方倒冇有必要去。”

“你我都知道冇有什麼意思,更不見得是件好事,但她若真去不了,嘴上雖不會說什麼,難免還是會失落。”孔澤舉杯道:“便當是欠你一個人情。”

青年往牆角掃了一眼,那裡什麼也冇有,草叢卻動了一下,他低首,用茶杯遮住眸色,答應道:“好,我儘力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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