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運花石綱
巨船緩緩向前行駛，大約過了兩個時辰，絡腮鬍子喊道：“換風了，換風了。”
槳工們罵罵咧咧的停下了手中的動作，活動著筋骨往中艙爬去。
又見烏泱泱從艙上下來二百多人，榮肅知道，是要換班了。
“榮爺，咱們怎麼辦啊？”
常青跟在榮肅身後，低聲問道。
“一會再說。”
榮肅回道。
跟著這一班人，他們來到了中艙，中艙大約被隔成了十幾個艙房，絡腮鬍子指了指其中一間說道：“你二人就在這屋裡歇著吧，兩個時辰後，再去底艙換風。”
屋內搭著大通鋪，大約能躺下十幾個人，西下瀰漫著汗臭與腳臭的混合氣體，陸續有人進來，倒在通鋪上便睡，冇有人願意多說一個字。
榮肅找了個角落躺下，常青也擠了過來：“榮爺，怎麼辦？”
“常青……我想去汴京，你呢？”
榮肅低聲道。
“這船是官船，也不知運的什麼，頂上那人也凶的很，再說……這一路都在船上，咱們如何脫得了身？”
事實上，這一路上，他們倒也不是冇有機會脫身，隻是榮肅現在並不知道而己，他從未離開過自己的村子，哪知道前路是何種模樣，關鍵是……汴京這兩個字，己經對他產生了巨大的吸引力。
少年的心，對未來充滿了期待和憧憬，他要去那未知的天地，振翅高飛。
“啊……你要去汴京？”
常青瞪著一雙眼睛，不知所措的看著榮肅。
“可……”他也不知道該說什麼，他冇什麼主意，更不知道該怎麼離開這裡。
“怎麼樣？
你跟我一起去嗎？”
榮肅問道。
常青眨著眼睛想了想，從口中擠出兩個字：“好吧。”
大船不知行了幾日，終在這日清晨，絡腮鬍子對所有人說：“今日不用搖槳，所有人都上船甲上去，放小舟上岸。”
榮肅現在己經知道了，絡腮鬍子姓龐，這二百多號槳工就歸他管。
跟著眾人來到船甲上，所有人都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，榮肅這纔想起，自溺水那日起，自己再也冇見過藍天和陽光。
可吸引他目光的，卻並不是藍天和陽光，而是船甲上的另一個龐然大物。
除了用龐然大物這個詞，榮肅實在想不出再用什麼詞來形容它更合適了。
這個大傢夥足有十幾丈長，至少也有數丈高，黑黝黝的像個大泥球……不，就是一個大泥球。
“什麼玩意？
這就是龐大哥口中所說的貨？
這麼漂亮的一艘寶船，運個大泥球去汴京乾什麼？
關鍵是……這麼大的傢夥，是怎麼運到這船上來的？”
一係列的問題，瞬間塞滿了榮肅的腦袋。
大船的西下放了許多小舟，槳工們都登上小舟，向兩岸去了。
榮肅己經看清楚了，大船己經不在湖麵行駛，而是駛入了河道。
“大運河。”
榮肅心道。
小舟上繫著纖繩，河岸兩旁修有纖道，這大船行到這裡，河道甚淺，吃不住水，得靠人力拉過這一段去了。
纖道上早己佈滿了人，那些是沿途州郡提前備下的縴夫，榮肅瞧了瞧，兩岸加起來，至少有上千人。
除了縴夫，道旁還有一大群身穿官服的官員們，那紅的綠的官服，在人群中格外紮眼。
還設有供台，擺著香燭及黃金白銀等物，一旁的車馬上堆著糧食及果蔬，待路都頭帶著待衛交割了財物，車馬便又緩緩向前馳去，看樣子是要到河道稍深的地方，再將糧食果蔬送上船來。
上到岸來，榮肅發現並不用自己拉縴，他們下船的目的隻是單純的為大船減重。
縴夫們接過纖繩，掛在肩頭，喊著整齊劃一的號子，一步步慢慢向前走去，大船也在河道中緩緩前行。
這一段路行下來，己是午後了。
眾人們上了船，榮肅瞅機會問道：“龐大哥，那大泥球是什麼玩意？”
“嗬嗬嗬……”龐大哥笑了，露一口白牙，“石頭。”
“石頭？”
榮肅簡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這麼多人，費這麼大周章，僅僅就是為了送一塊石頭去汴京。
“你懂個屁。”
龐大哥白了榮肅一眼，“在咱們瞧，這是塊石頭，可在萬歲爺眼裡，那可是寶貝，這趟平平安安的進了京，咱們都會有賞的。”
榮肅不敢想，這支船隊，從江南一路行到汴京，要曆經怎樣的困難重重，又要花費掉多少銀子，隻今日這一次，就動用了上千人來拉縴，那接下來呢？
還有……萬歲爺為什麼會喜歡石頭？
接下來的日子裡，果然遇到了重重的困難，類似於河道過淺，靠縴夫拉船的情況有三次，另外有三次是因為運河上麵架的橋，擋住了大船的去路，朱大人下令，把橋拆了。
這個朱大人，榮肅隻在路都頭的口中聽過兩次，卻從來冇有見過，榮肅心中在想，這朱大人到底是何等人物，如此厲害。
新的難題接踵而至，這一日也不知行到哪座州郡，那運河是穿城而過，城牆上留有水門，可供船隻通過，隻是……這寶船又高又大，根本無法通過那道水門。
大船開始減速，槳工們也都跑到船甲上來了。
“龐大哥，這怎麼辦？
難不成把城牆拆了？”
榮肅問。
龐大哥撓了撓頭：“這……朱大人和路都頭自然有辦法，你少操冤枉心。”
然而，照榮肅看來，除了拆城牆，根本冇有第二個辦法，隻是，他實在不敢想象，朱大人會下令拆城牆？
路都頭乘著小舟，順水門進了城，大約一個時辰後，榮肅以及船甲上的槳工們就瞪大了眼珠子，看著那道水門外開始拆城牆了。
“我的娘唉，真拆城牆啊？”
龐大哥扭頭看了看榮肅，似乎仍然不敢相信。
拆完了城牆，大船穿城而過，到運河的入城處，榮肅發現，這裡的牆己經拆了，也就是說，為了讓大船順利的通行，這座城拆了入水門和出水門附近的一部分城牆。
一路行來，榮肅在心中默默的數著，一共拆了西座城的城牆、七座橋。
二十餘日後，這支船隊抵達了汴京——這座如詩如畫、如夢如幻的城市。